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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曲王文才:中秋赏“月”有感

来源:山西新闻网(忻州) 作者: 发布时间:2016/9/9 9:13:18

  偷得中秋几日闲,我拜读了吕茂田老书记即将由作家出版社推出的散文集《月夜黄河渡》书稿(以下简称《月》集)。

  

 

  偷得中秋几日闲,我拜读了吕茂田老书记即将由作家出版社推出的散文集《月夜黄河渡》书稿(以下简称《月》集)。中秋幸得赏“月”,又且先睹为快,给本属诗意盎然的传统佳节更频添出几多充盈与情致,当然也生发出几许感思与顿悟。凭借良辰美景,我不由自主地提起笔来。

  老实讲,看了《月》集掩卷而思,我甚至有点被“震撼”的感觉。即便是我对作者早有了解(他是我长期的顶头上司,也是我的知遇恩人),我还是依然不敢相信那么纯真灿烂的童心野趣人间情的摄取,竞会赫然出自一双曾经惯握权柄的政要之手!从政四十年,为官三十年,作者刚刚从管官的“官位”(忻州地委副书记)上退了下来,当年那是何等样“众星捧月”的人物?至少离这些散淡美文相去甚远吧?不错,人生是个多棱镜,而如果能够把每一侧面都打磨到如此光洁明净如中秋之月的程度,那就实在不会是凡人常事了。一个不俗的官人,摇身一变为“入俗”的文人,不由让我联想到那位高吟“归去来兮”的古代田园诗人,联想到古往今来人生变数的微言大义。“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当然愤世嫉俗的陶渊明与到龄荣退的《月》集作者绝非同调,而且作者退而归耕的只是一块“心”的田园,不过我想在社会转型的今天,说个“心田”也有某种程度的“将芜”问题存在,恐怕也用不着十分地大惊小怪吧?《月》集作者激流勇退,也处在一个人生重要的转型期。基于此,我不惴冒昧把这篇“赏月”感言聊作中秋特别礼物奉赠作者与读者,以供同好,意在助兴而已。

  虽然意在侧重评书,但评书又难以离开论人,概括其书其人,感觉到的是一种浓烈的“寻根”取向和“回归”意识,我粗略地把它归纳为一脉相承的六个“回归”,而且这些“回归”情结又并非碰巧地与中秋意韵颇多吻合之处。

  一是回归文化。

  中秋是文化气息最浓的节日。在《月》集中,体现作者文化回归的重点参阅篇章首推《我的书房》和《山居闲话》。这两篇比较详尽地述说了其作者在退休之后的读书、写作新选择。

  “退休之后,我的新生活、新生命,就是从书房开始的”。你看,作者甚至把“回归文化”当作他生命的新的开始。他在同篇中还写道:“我曾为我的书房起了好几个雅号,诸如陶然斋、怡心轩、览胜亭、望朗阁、期颐室、知足屋等等,以此来表达自己对书房的一片挚爱冰心,也表达自己晚年的一种志趣与情怀”。“我常常在书山上晨攀,也常常在书海里夜航”。(《我的书房》)

  以上讲的是他主要建于退休之后居于城市家中的书房,与此同时,他还另辟蹊径新建了另外一处“书房”,请看他在《山居闲话》中对另一“书房”的深情描述:

  “退休之后,我很爱到乡下去,到我的表弟家里去,而且一去就是数月……表弟的家离城很远,在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山村里。半坡上碹正窑六孔,青砖镶面,四季都阳光灿烂;院子很大,无有围墙,周边都被夏绿秋红的枣树环抱着;常闻鸡鸣鸟叫,猪哼牛哞,孩子们不停地嘻戏玩乐。院子下面不远还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悦耳不烦。我想这比刘禹锡的陋室要好,这比梁实秋的雅舍还强,别有一种陶潜般家园的情趣。”(注意:他还真的有一种陶潜情结)他在这里的读书方式是:“有时坐在椅子上读,有时钻到枣林里读,有时还在溪边的石座上读,夜间便躺在被窝里读。”读书读的“时泣、时笑、时忧、时愤,有时心潮澎湃,有时闲静如眠……”

  作者静心静身投入读书,陶冶性情,增长知识,你看一本《月》集能有那么大量那么开阔的旁征博引就可略知他学以致用所达到的程度了。简直可以说是“金屋藏娇”,与书为伴,与书为友,他把《我的书房》一篇列入“亲情记”系列,在“亲情记”中,实在也应当有这些朝夕相处钟爱有加的书籍的一席之地。

  不但读书,而且写书。作者在《月》集《自序》中开头就说:“我的这些拙文,大部分是在退休之后写的,只有几篇写于退休之前。因为在职之时,日夜忙于政务,根本顾不得写这样的东西”。至于写什么?怎么写?作者在《山居闲话》中表露初衷:“想写一册消遣散文,以倾吐心声。消遣者,尚无大雅邃意,乃散淡闲聊之谓也。……写法也与别人不同。我于口袋里经常装一个小的本子,无论居家还是爬山下滩散步,偶有所得,便记于本上,经常涂涂抹抹,然后抄写在纸上……”其专注程度简直到了鲁迅先生之所谓“纠缠如毒蛇,执着如怨鬼”的地步。在较短时间之内,能够创造如此数量质量均不凡常的纪录,不要说退养之年业余从文的花甲老人,即便血气方刚的专业作家,也算文绩斐然了。此中甘苦,局外人是想象不到的。作家出版社资深老副总编王文平先生初步审读后有点出乎意外,有点“一见钟情”,他说:“写的面很宽,有情趣,很好看。”即便从思想性着眼,我想“微言”并不拒绝“大义”,论潜移默化作用,“散淡闲聊”远胜“金刚怒目”。

  难怪王总编出乎意外,我想他肯定是联想到了时下流行的“名人出书。”“名人出书,一塌糊涂”。虽然见多不怪,但很少有人去正眼相待。《月》集作者毕竟久居官场名高位显,从政形象根深蒂固。先入之见最难改变,“川剧变脸”似感突然。不过书以作品分高下论英雄,究其实“名人”“官人”里也不乏真心实意真才实学之人,《月》集作者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也颇有文化方面的素养与基础:从小爱好文学,刊物发过作品,当年“迫降”期间也以文化为最后防线和依托,几度从事宣传文化工作,曾经还拟调过省作协任职,不但从广义上他是实现了由从政回归从文,而且就他自身经历和爱好也是一次名副其实顺理成章的“文化回归”。我曾经说过:文化是一种宿命,不慎沾惹了文化的人注定难以摆脱它的圈定;文化也是极具渗透力、感染力的民族精神之本,一条海峡可以阻隔政治飓风的相袭,却无法阻断文化血脉的相通。政界有退,文坛无休,他是从一个相对狭小的领域转入到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说到底,这也是一种叶落归根吧。《月》集作者,无论甘苦你是成功的,我们应当向你“走回头路吃二遍苦”表示祝贺,书记你大胆地往回走---宦海有边,回头是岸哪!

  二是回归自然。

  单看《月夜黄河渡》这书名,就是一幅绝好的自然风光图:“明镜”高悬,夜色朦胧,黄水滔滔,渡船悠悠,甚至隐隐约约可感受晚风习习,可聆听笑语声声。月下、夜半、村头,黄河边、古渡口、节日里,乡土气息、黄河风情、黄土高原风貌尽收眼底矣!不看内容只看书名也够让人玩味一阵子了。“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看去特别地近,特别地大,也特别地亮。”我总怀疑这就是一个中秋之夜,或者说我认定它就是中秋之夜。有情有景,有山有水,有动有静,有声有色,简直如入仙境梦境一般。用它作书名,实在有一种挡不住的诱惑,人非木石,你不急着翻开书来一篇一篇地读下去那才叫怪呢!“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我是河曲人而作者是保德人,一水相依,一土相连,其实,我们的家乡并不那么尽善尽美,仙境梦境,美在心境。只要人的感情溶入自然,就给自然赋予了灵性,就会引发天人共鸣的神奇效应。与其说《月》集作者是被家乡的山水彻底陶醉了征服了,不如说他是被一种乡土情结彻底陶醉了征服了。我也曾依傍身边这条黄河出版过一本乡土散文集,取名《沉吟的母亲河》,其自然美的凸现是远不及这本《月》集圆满了,我之所以“不识庐山真面目”,大概“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月》集中不仅《月夜黄河渡》最早发表在《山西文学》上知名度因而也最高,整个一本就几乎都是关于自然美的嘹亮颂歌大合唱。

  我对《月》集篇目作了一个概略的分析统计:标题中占了“山”字的共有五篇,标题无“山”而内容写“山”的又有若干,其中有一篇专门描绘了作者在山村爬山的乐趣:“东方刚刚泛白,我就披衣起床。先到山顶看那火焰般燃烧的太阳出宫,远望蓬勃腾起的朝阳,沐浴光芒四射的朝晖,我的心里顿觉年轻许多,忘乎花发老矣,充满生的活力……”(《山居闲话》)不但登山观日,而且还登山赏月,他常住的山村很偏,不但道路艰难,而且没有电话,只有爬到三四里远的山头上才勉强有通讯信号,算是个对外联络的看不见的“消息树”。几次他夜间和我通话,想必他定在山头,而且他肯定是兼带赏月了。我当时心中还冒出一句诗意:攀山千条路,同仰一月高。

  登山赏月是我的推想,果然就在欣赏《月》集中得到了印证。专门写“月”的有四篇,兼而写“月”的也有若干。“儿童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我非儿童,但是我还从未见识过在一本书中能够如此把月亮的多姿多彩推崇到了极致,于是我不得不叹服作者的山水情怀、日月襟怀了。

  集中侧重写“水”的最多,共有八篇,包括了酒水(《父亲的酒壶》)、泪水(《母亲的泪水》)、河水(《月夜黄河渡》)、溪水(《山居闲话》)、池水(《夜宿天池》)、泉水(《寻泉》)、雨水(《山雨》)、雪水(《雪痴》),应有尽有,独立成章。人说仁者乐山而智者乐水,看来《月》集作者是“鱼与熊掌”二者兼得的人物。

  侧重写“花”的也是共有八篇:《串串红》、《刺玫瑰》、《香山红叶》、《残荷》、桃花(《桃花铺春会》),不起眼到容易被人忽视的枣花(《红枣儿》),另有一个错划“花”派而实在有着花的灵性的《雪花母鸡》,还有一个花一般模样,花一样气质经常唱着“山丹丹开花”的《雪野红艳》---不知名的山村小姑娘,作者把这个山村小姑娘描写得感人至深,经久难忘。联想到集中另一篇《啊,生命》中那位能上树摘枣的山村老奶奶,好像就联想到了一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人文情怀。

  说到此不妨再截录一段“原声带”,那是自然界里一段名副其实的“大合唱”。《山乡晨颂》在深情描写过山水坡沟、花草树木之后,接着有这样一段描绘:

  “伴着晨光熹微的来临,做了一夜美梦的畜、禽、鸟、兽,都从沉睡中醒来了,给山乡增添了无限活泼的生机。听,这儿公鸡喔喔,那儿母鸡咯咯;这儿黄牛哞哞,那儿白羊咩咩;这儿肥猪吱吱,那儿家犬汪汪;这儿骏马嘶嘶,那儿憨驴嗷嗷……燕子、喜鹊、红灵、山鸡、黄鹂,还有许多不知名目的山鸟,或驻于树梢,或钻于屋檐,或落于庭院,或翔于蓝天,都在那里一展歌喉,不停地啁啾。连溪里的青蛙也跳上岸来,咯哇咯哇地唱起来了。它们都好像在非常骄傲地展现自己天赋的嗓音,都好像在擂台的大演唱中参加竞选。哎呀,好个‘百家争鸣’的响彻幽谷的山乡早晨哪!”

  听听看看,你当有何感想?

  自然是人类的本源,或者叫做“根”。叶落归根,就是走向自然;花繁叶茂,不可离开自然。感谢《月》集作者,用他那溶入自然的一腔纯情,为广大读者双手捧出一份传统而又新潮、凡常亦显珍贵的“绿色食品”,“绿色礼品”!

  对了,新名堂把这叫做人与自然的和谐。

  三是回归民间。

  所谓回归民间,就是要以普通一员溶入社会,溶入基层。我国古代就有朴素的民本思想,叫做“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得民心者得天下”。但是,同时我国历史上信守的又是“官不入民宅”,大概有不予扰民的意思吧,即便“明镜”,只能“高悬”。现如今“清明”政府,树立的是“亲民”形象,但主要的也只能是宏观政策上的倾斜,真正要与百姓不分彼此溶为一体那叫“混同于普通老百姓”,不见得是什么大好事。《月》集作者由一个地道的“山里娃儿”,一跃而升为“城里官儿”,虽然政声不恶,堪称“明镜高悬”,诚如张维庆同志题赠于他的一句评语:“一生忠厚,深得民心”,但也难以改变居高临下视角,难以冲决官民隔膜的最后防线,难以突围官场恒定的有些也是应有的“游戏规则”。即便“救世主”也是一种居高临下,溶入民间的良好愿望不可能变成现实。是卸职荣退为溶入民间提供了契机,因为实质上你已经失去腰间的“玉带”头上的“光环”,由官而民变成了社会普通一员。这一并非人人能够抓住愿意抓住的契机作者他抓住了,默默地抓住了,牢牢地抓住了,义无返顾地抓住了。

  故土家乡,是民间情结的第一载体。“月亮代表我的心”,而“月是故乡明”,明月是家乡的影子儿时的梦。连那些红枣、碗托等乡土特产,也统统被作者注入了浓浓的乡情。他说:“我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乡巴佬出身,所以我非常地热爱农村”。(《山乡晨颂》)他不但有宣言,而且更有扎实的行动;他不但有“心”的回归,而且更有“身”的回归。当年在任副专员期间,家乡保德遭受特大洪灾,他曾亲临指挥抗灾,一身泥一身水冲在前线,与家乡人民的血、泪、汗洒在一起。退休后远离尘嚣、深入民间、回归故里更成为他偿还宿愿式的强烈愿望。这是一种“激流勇退”,也是一种“激流勇进”。如果姑且斗胆把《月》集作者比作月亮的话,那么过去不排除是一记兼供世人瞻仰与捧戴(披星戴月是也)的神秘图腾,而现在才不失为真正回归到月亮的本意,用它那柔和之光溶入这“今夜无眠,”溶入那“星光灿烂”。他要溶入的是家乡的山水,更是家乡的人群;他要把他(它)们铭记书中,他更要把他(它)们铭刻心上。以上树为特长的老奶奶,以狗为伴的老舅,以猫为伴的六叔,站在雪地上的小姑娘,打架的孩子,他给作序的高唱《先锋之歌》的乡土作者,引领他走进《天龙山上艳阳天》的专业人员,特别是他游子返乡长期居住的表弟一家,他们的“人物小传”或“群体雕像”,一一都在《月》集中跃然纸上。请看表弟一家:

  “表弟家全是农民,在家的六口:老夫老妻,一子一媳,还有一双天真活泼的小孙子。他们一家和睦相处,憨厚诚实,勤实俭朴。每日黎明即起,扫院的扫院,担水的担水,喂猪的喂猪,上学的上学;饭毕,大人即到地里劳作,迎着晨曦去,披星戴月归;他们的地里,种有五谷,栽有梨枣,植有瓜菜。真可谓家和万事兴,勤劳好光景。”(《山居闲话》)好一派清爽秀丽、妙趣天然的农家乐啊!

  甚至爱人及屋、爱屋及乌。他在《自序》中这样写道:

  “这些东西多数写在乡下我的表弟家。……在故乡的山村朴室里写东西是最相宜不过了。因为这里不仅幽雅清静,无扰无烦,而且无论春夏秋冬,况味醇浓。是的,每当看到那赏心悦目的碧水青山、云舒雾卷、芳草萋萋、山花烂漫,亦或秋实丰硕、雪野连绵等诸种动人的景象,心情就顿觉闲适恬淡,怡情致远,当然还有农人们那饱含酸甜苦辣的生涯,多姿多彩的民情风俗和谐趣横生的俚语言谈,经常令人陶醉不己,思绪万千;尤其是在月色临轩而又静悄悄的夜晚,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最能勾起激越的创作灵感。”

  注意:这里点到一个“月色临轩”。

  在《京城桑拿天》一文开头,他又对“家乡一日”作了“一步三叹”的咏唱,他依次从早上、上午、中午、下午、晚上娓娓道来,限于篇幅只把“下午”和“晚上”引录如下:

  “下午,若想写点东西,先到空旷的河滩,跚跚地漫步,遥遥地远眺,默默地沉思;接着走到小溪边,掬起清冽的溪水,扑扑面颊,冲冲脑子,清爽惬意的感觉,从头顶直贯通脚心。由于受这种情境的陶冶,加之既无蚊虫之干扰,亦无汗流的烦乱。晚上,伏案写作,文思奔涌,条缕清晰,犹如多产的奶牛,奶汁儿挤一挤就流出来了。写累了,可走出院里,望望缀满星星的夜穹,如遇皓月悬空,那就更美的了,就是写到深夜,亦不感到困顿。”

  你瞧,又是一个“皓月悬空”!

  “月色临轩”而又“皓月悬空”,大概这就是所谓“文眼”了。作者给自己书房取名之一为“望朗阁”,那当然是寄托了一种对于光明和圆满的向往,现在看来更不乏一种对于美好家乡的眷恋。仰望家乡的月亮,这是李白式的思乡感言,这是苏东坡式的团圆祝愿,这是腾格尔唱的“我的天堂”,这是民歌里说的“抱在怀里还想你”… …是的,“月是故乡明”,“月到中秋分外明”,“卷土重来”的“归乡游子”现在已是“月到中秋”的岁月与季节,他已拥有人生诸多的圆满,而今仍然继续着“分外”的收获,《月》集出版就是其“分外”收获之一。怪不得《月》集中篇篇灵慧字字珠玑,原来它们整个就是“花前月下”的激情产物,是爱的结晶!

  是的,若要植根民间,首先当需植根于博大的爱心。爱祖国、爱故乡,爱人民,爱自然,爱光明,爱生活,还有爱亲人,爱朋友,特别不要忘记爱生命。敢拼才会赢,有爱才会“溶”。有时他也顿生一种回归故里又远离家园的幻觉与惆怅:“居家时,人来人往,琐事连绵,缺乏安静淡泊的氛围,于是我想念着乡下;来到乡下,恬然自在,但我又思念着家园。尤其是看到表外孙,我油然地就思念起我那聪明活泼、令人陶醉不已的小孙孙,有时竟想得含泪欲滴……”。(《山居闲话》)我想,那不会是对于走出精神“彼得堡”的犹豫和动摇,而只是一种乡与家之间爱心分割导致的困惑与苦闷。可见,回归之路绝不会单单是一条花团锦簇的天堂之路;往昔那真真假假的“众星捧月”气象,也绝不会在民间生活的常规真实中重演。爱心说到底是一种信仰,是对于一个既定远大目标的孜孜以求,契而不舍。其苦其乐,皆境由心造,皆退居其次也。

  我之所以自告奋勇,当此啦啦队员,当然首先是可又绝不仅仅是因为我爱听“民歌”,爱读“民间文学”。

  四是回归自我。

  一位显赫异常的“形象大使”公众人物,当他在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我已变得不再是我”,自己变成了社会普通一兵家庭普通一员的时候,难免会顾影自怜或主动或被动地对自己下一步生活作一番重新的定位;一个负重赶超行色匆匆的行路之人,当他趁在三岔路口歇脚喘气的功夫,难免会叠足后顾,辨识甄别一下属于自己的那串长长的脚印。因此,“回归自我”,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月》集不可忽视的一大特色。

  在几十年如一日的行政工作“机械运动”、“惯性运动”中,人人、时时大都是“规定动作”、“规范动作”,久而久之,就很容易“公而忘私”,形成千篇一律、千人一面,自觉不自觉地陷入一种“无我”即无个性状态,当需寻找自我,寻找个性。因为束缚了个性,也就是束缚了思想,束缚了生气,束缚了人最可宝贵的创造力。所谓“笼中之鸟,久而不飞”,麻木所致也。因此,早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就曾提出过一个“个性解放”的响亮口号。在这个意义上,所谓“回归自我”,就是“登陆”个性的“本真”基础----返璞归真。

  退休之后,按说成为了“自由人”,但也很容易陷入另外一种“作茧自缚”和“画地为牢”,那就是失去应有的自信和自律,妄自菲薄,得过且过;个别的表现为妄自尊大,参政意识“机能亢进”。两种表现,一种观念,那就是好像政治生命就是全部生命,它的结束就是人生价值的结束,因而有人难免走火入魔灵魂出窍,甘当“行尸走肉”甚至“坏汤之肉”。---这一用词很不雅观,但原谅我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词汇来取代它。退休是人生的必然,也是人生的“三岔路口”,弄不好就会迷失方向,遗失“自我”,自甘失落甚至堕落而从此一蹶不振。在这一意义上,“回归自我”首先就是要牢牢抓住面对新的现实的“勇气”和“自信”。

  应当说,《月》集作者在上述两个方面的表现都还算是比较出色比较得体的,不说是什么样板、典范吧,至少确实还都不失为比较清醒和明智。无论对过去,无论对未来,他在稍作顿挫稍事调整之后,就马上“对号入座”,找准了属于自己的新的定位。正由于他是一个敢于站立起来走路的“猴子”,正由于他舒展了一些个性,违反了一些“常数”,也就不可避免地要招致一些当然并无恶意的“不可思议”和“闲言碎语”。但是,正如鲁迅先生断言,如果当初没有敢于站立起来走路的“猴子”的标新立异,也怕就没有我们现在的人类。

  对此,有《月》集一著为证。

  “太阳即将走了,月亮就要来了,我伫立在环周皆山的田野上迎送它们。太阳和月亮也许是一双夫走妻随的情侣;也许是一对昼夜分别向人间洒播光明的天使。我在翠绿的草坪上这样遐想”。明净的天空,明净的心境。此文引自于书中《暮色》开头,“暮色”是否也可用来象征退休时光?作者的小名叫做“光儿”,“日光”变成了“月光”,清辉照洒大地。或者竞可以说,“月儿弯弯照高楼”,“月儿弯弯照九州”,渐次下移,终而至于“月儿弯弯照自身”了。其实他在位的时候就有点月光融融的意思,未曾见过什么赤日炎炎骄阳似火。

  这类“照自身”的文字,《月》集中不少,包括他自称写出的这点“生桃涩果”,也意在“不飨别人,可飨自己”。(《山居闲话》)

  涉及回顾过去工作、生活的篇章,主要有他之所谓“友情记”、“感怀记”等“涉政类”系列,《知音》、“下放三记”等篇有较集中的记述。对几十年从政从业、为官为人的功过得失,作了难得冷静的“旁观者清”、“后观者清”式的梳理,具有一定的“醒世”、“警世”作用,显得厚重、深沉,与自然类热情、浪漫篇章形成风格上的反差和意旨上的迥异。是他自己深有感触地总结道:“有钱难买回头看”。(《读季羡林先生九十述怀》)从政怀旧方面我在后头还将说到,读者也自有分晓自会明断。

  我着重讲的是关于退休之后的作者明志。这方面内容主要涉及《香山红叶时》、《读季羡林先生九十述怀》、《山居闲话》、《我的书房》以及《自序》等篇。与上述往事追忆的冷静甚至冷峻全然不同,相比之下简直显现出几分“狂妄”来。他说:

  “谁说老而无用?见鬼去吧!”(《读季羡林先生九十述怀》)

  “我觉得自己神志飞扬,虽然年逾花甲,但我的意念不是走向坟墓,而是走向摇篮”。(《香山红叶时》)

  “我有我的乐趣,我有我的见识,我有我的主意,我就是我”。(《山居闲话》)

  你看,返老还童的《月》集作者,“自我”的真叫可以了!

  他还这样非常自信地借题发挥看取人生:

  “我想一个人的一生可同自然界的四季一样,有春天,有夏天,有秋天,亦有冬天。春天风华正茂,夏天热烈壮观,秋天果实丰硕,冬天冰雪封岚,都是美丽的。但若把人生比作霜染红叶,秋天不是更美吗?黎巴嫩作家努埃曼在他的一篇名作《人生之秋》中说的好:‘真正幸福者是那种已经进入人生秋天的人,……他将在自己的人生之旅摘到最甜美的果子’,而‘他永远地摆脱了欲望的引诱和唆使,而且那种唆使是无可救药的’”。(《香山红叶时》)

  他不但作文而且吟诗,他自填了一首《浣溪沙·看香山红叶》的激越词章:

  凝眸处漫山红遍,

  秋光胜似春光艳,

  晚枫披霜更好看。

  抬望眼绯霞满天,

  夕阳却比朝阳灿,

  老夫皓首若英年。

  快乐心境,所为何来?原来就因为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人生突破口与归宿处:回归文化,舞文弄墨。古人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而我们的作者他是“仰天一笑为写书”了。

  “人像一台机器一样是需要经常运转的,……我不想在麻将桌上转,也不想在象棋盘上转,更不想在歌舞厅里转,而像季羡林先生那样,在爬格子上转。……退而不休,自己给自己积蓄点精神食粮。我凭着暮年的勤奋,既在追溯逝去的光阴,更在珍惜现在的时辰,从意念上和自己喜爱的事业上,来延长有限的生命,并且向世人吐露自己的心迹。我是快乐的,我是幸福的”。(《山居闲话》)

  果然他是“漫卷诗书喜欲狂”了----这句杜诗也是转引自他的《自序》尾声,对号入座自认“狂人”了,他这叫“不打自招”吧?

  《月》集作者,实在应当恭贺你,你已经不但找回了自我,而且实现了自我,当然还需要不断地战胜自我、超越自我!人贵有自知之明,而人贵在自强不息。

  五是回归“性情”。

  俗话说:“人是感情动物”,有无感情成为人与动物的根本分野之一。其实不少动物也有感情,这个,在《月》集中就颇多印证,只不过层次高低的差别罢了。据我这个“准七品”官员的亲眼观察和亲身体验,长期的居官在上、居高临下,感情“沙漠化”倾向可能程度不同仿佛在所难免。从来高处不胜寒嘛!这不奇怪,因为政界近乎“方块”加“直线”的所在,好多工作是本应拒绝“眼泪”的,所谓“法不容情”者便是。而让“沙漠”再变“绿洲”,那实在是一项浩繁的心灵救助工程和爱心启搏工程。拜读《月》集,深感作者不是“冷血动物”而是“性情中人”。正如他自己所言:“我在写这些东西的过程中,时苦时甜、时喜时愤、时忧时乐、时歌时泣,心情是颇为复杂多变的”。“因此我的文章里几乎都有泪,这都是情至所为。”(《自序》)以理只能服人,以情才能感人,特别在以人为本新理念中,为官和为文,其实也有颇多的而且越来越多的相通之处。说到底“官场”有无感情,也是“官员”高下的一种带根本性的分野。在这方面,作者是否也可算作一个实例?

  我把《月》集情怀大致分为三类:一类叫做“人性的呼唤”,另外一类叫做“亲情的咏叹”,还有一类我把它叫做“物情的寄愿”。

  人之初,性本善。人性的至高追求是与人为善,弃恶扬善。即作者之所谓“一是对人施以善行,二是对人拒行恶举”。(《名誉》)他在《名誉》、《怎一个容字了得》、《看孩子打架》、《说屁》、《谈笑与怒》诸篇中鼓吹大理与至情、人格与爱心、正直与纯朴、宽容与坦诚、无私与有为等等,无一不是对美好人性的深情呼唤。“难道这些苦难者就没有尊严了吗?难道这些苦难者就不值得尊重了吗?”(《看孩子打架》)偶尔显示“金刚怒目”,那也当属“护法金刚”之列。在呼唤别人的同时更加约束自己。“下放三记”可以说是他的血泪之作,一个“斤斗”从县委书记“栽”为县文化局副局长,这不仅仅是一个职品上的落差,对这一个特别的“文化回归”,他却照样干得津津有味头头是道,蒙冤受屈而能够忍辱负重无怨无悔,而能够不改赤诚初衷,不改向上心志,不改对于一个主义与政党的始终不渝的信仰!三省吾身重塑自我,实现了人品上的骤然升华!这是一次灵魂的非凡洗礼,这是一次品质的非常锻造,发人深省,也催人奋进。“而最让人动心的是苦难中的高贵”(余秋雨语),这是宽容美德的杰作,这是博大情怀的昭示,这是呼唤人性的典章。今年中秋,不也同时是个难得团圆的“九·一八”吗?奇缘出深情,没有月缺,就不可能感受到月圆;没有壶口峡谷的险奇,就不可能会有黄河飞瀑的壮美吧?

  亲人和友人,是一个人生活与工作最基本的活动半径;亲情和友情,是一个人人情美与人性美最集中的覆盖圆周。《月》集在这方面有着淋漓尽致一目了然的反映。

  亲情方面,有父亲的酒壶、母亲的眼泪、哥哥的“留念”、妻子的情思、儿女的寄言、孙孙的乐园……血浓于水,情浓于血,成为该书最为流光溢彩的精华篇章。请看,在《父亲的酒壶》中,为了延续儿子学业,“爱酒如命”的父亲断然戒酒而且毅然卖掉了心爱的酒壶,卖掉了“传家宝”又心存歉疚,引发了儿子的下跪明誓和母亲的苦苦相劝,一贯力劝父亲戒酒的母亲却一反常态语出惊人,她对儿子说:“娘相信你会争气的。将来参加了工作挣上钱,多多地给你爹补点酒喝就是了!”还是由于延续儿子学业,在《母亲的眼泪》中,重病在炕的母亲宁肯耽误给自己看病也绝不让耽误儿子的前程,甚至表示“我死了,什么寿衣、棺材都不要买,把咱过去那两扇旧门板做个筒子埋了就行了,可孩子念书的事绝不能断了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读到此,你能不为这个相濡以沫苦中有甜的温馨农家感慨万千吗?在《隔窗和泪倚栏杆》中,妻子患病住院,医院不让陪侍,于是夫妻约定一日三次到病房对面的小花园“约会”。她靠窗口,他倚栏杆,俯仰可见,隔栏相望,不能说话,只打手语。那顿特殊年夜团圆饭后的一幕尤其催人泪下:

  “我独个儿又来到了妻子病房对面的花园里,又倚在那铁栏杆上。园里扶疏的树木和走廊上都挂上了耀眼的霓虹彩灯,但我一刻也未停下来观赏,首先仰望的是妻子病房的窗口。不料,妻子早已伫立在窗口旁边了。他用双手轻轻地拍着玻璃,意思是猜定我会来的……接着她又以手抹泪了……我的眼泪也无声地滴在那冰凉的铁栏杆上了,顿时凝为冰的结晶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把电灯拉灭了,那是她疼我受冻,‘逼’我很快回去。但我没有走,依然木木地倚在栏杆上,仰望那墨色的窗户。突然,她又把灯拉开了,她又看见了我,我又看见她了。我们又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凝视着……”

  读着这些文字,使人真不敢相信这会是一对身份不凡且年过半百的老夫老妻哩,分明活脱脱是那对因谋生他乡而难舍难分的民间的太春玉莲,是虽近在眼前却只能隔河相望的天上的牛郎织女,夫妻之情的细腻真切简直无以复加了。

  友情方面,有关于名人的(《三谒马烽》),有关于恩师的(《追忆我的一位语文老师》),有关于挚友的(《知音》),有关于部下的(《王文才印象》)……都各得其所,各尽其谊。北大哲学系高材生张维庆,胸怀大志先苦其心志从山村小教干起,现在早已当上了国家部长,是一个拔地而起的通天人物了。他与作者几十年如一日的贫贱之交、“高贵”之交、挚友之交、诤友之交,在《月》集友情系列中具有代表性。“忆当年同是风华正茂,看而今都已飞雪满头”。那“真真确确的事”,那“笃笃实实的情”,都在一篇《知音》中力图体现了,这同时也是对一位非凡人物的非凡人格与才具的真实再现。更多地引述或者论述什么,都似有蛇足之嫌,烦请读者去接受作者的“ldquo;厂家直销”吧。比如其中也执意写到了我这个小人物,读来令我汗颜,就权当作者对我这个并无长进的老部下兼忘年交的一个美好期冀吧。

  我也有一段编入自己诗集的早年诗作借机奉赠,其诗立足于我,也折射出一点《月》集作者当年“不吝赐教”的影子。该诗题目为《听吕茂田秘书长谈办公室工作有感》:

  无名无利亦无闲,

  两办工作十四年。

  踪影回眸行多憾,

  肺腑洗耳效先贤。

  因卖愚力愚转智,

  为下苦功苦变甜。

  传道授业茅塞开,

  投师何必校门前。

  如果说我后来借光托福也混出点人模人样,那时就有了一种“点石成金”的效应。余秋雨教授在《关于友情》一文中讲过:“一过中年,人生很大程度上是为朋友们活着了。各种宏大的目标也许会一一消退,而友情的目标则越来越强硬”。读《月》集诸文,我找到了确实可靠的注脚与论据。

  是的,“性情”的魔力,足以点石成金。“性情”所至,自然诸物也都会富有人性,也都会幻变为“性情中人”。这也是个用不着我来饶舌的“一目了然”。如果把美丽的《雪花母鸡》、忠诚的家犬“虎子”、勤劳善良的《燕子》和有点好吃懒做的《猫》胡乱比作西天取经的师徒四众,那猫就是其中猪八戒无疑了。这里作者他不但把动物感情化而且性格化了。一只叫做“虎子”的狗,曾救过主人老舅的命并与之相伴终生。老舅去世,“虎子”也就随之失踪。三天后,“我们到了老舅的坟茔,见到墓堆周围踩满了狗的爪印,有一处似狗刨开卧过。我对母亲说:‘妈妈,这肯定是虎子的脚印!’母亲点了点头。我们跪在老舅坟前,上了香火,眼泪便都潸潸地掉了下来,这泪既是洒向老舅,也是洒向虎子”。(《老舅和他的虎子》)狗通人性,人怀爱心,亦至于此!我这个读者的眼窝都不由感觉有点湿润了。我还十分惊叹于《月》集作者观察分析事物的精细入微,这里,我不妨列举一个关于他论述牛对人“无私奉献”的精彩段子。他屈指列数了牛在活着的时候要为农家送粪、犁田、下种、拉水、驼炭、运庄稼、拉碌碡碾场等“苦力的干活”,还特别列数到“老牛力尽刀尖死”之后:

  “死后又为人类奉献了一盘美味可口的肉食。岂止一盘肉?那各种颜色的牛毛牛绒,或做了防渗的毡子,或做了防寒的被子,或做了高级的服装;那美如弓月的牛角,有的用来做了木匠用来打线用的墨斗,有的做了号角,有的雕成各种各样的工艺品;那白生生的牛骨,有的做了抹泥墙用的刮子,有的做了梳子;牛尾巴也用来赶蝇子,驱蚊子;牛粪不仅可以肥田,还可以用来燃火做饭;特别是那坚韧的牛皮,用途更广,或绷鼓面,或制鞋子,或做成响鞭来抽打它们的后代,使它们跟死去的它一样,一代一代地殷勤地为人类服务;还有甚者,在一些少数民族,竟将牛的颅骨挂于墙面,据说那东西能驱魔避邪。唉!牛对人类的奉献的确是做到粉身碎骨死而未己的地步了”。(《牛》)

  可见作者的心与牛是相通的,其实作者也是一头“牛”,一头至今躬耕于“心田”的“老黄牛”。他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血,只给人以好处,只记人的好处。对了,他的大名就叫吕茂田,人到中年,月到中秋,你看这头“老黄牛”果然就依托一方号称“十年九不收”的乡土“根据地”,把个“心田”耕耘的茂茂然丰收在望。说到此不妨再加个“蛇足”:大概属于“命运圈定”吧,《月》集作者小名“光儿”在天,大名“茂田”为地,天小而地大,完全符合至今并不落后的“君轻民重”思想。“思想”当然有别于“性情”,而“性情”却是非常需要“思想”的。

  有无思想,也是感情高下的分野。

  六是回归平淡。

  《朴实是种美》是《月》集作者给家乡一位“小人物”作者的书所写的序言。其中讲到此书“采用了朴实自然的素描手法,平平淡淡,随随和和,自自然然地托出;潇潇洒洒,娓娓婉婉,姗姗漫漫地道来。看是无彩却有光,状似平静却有波”。这段点评,移之《月》集,恐怕也是比较合适的“自画像”了。

  通观《月》集,其感情是灼热而含蓄的,主体行文风格却当得起两个字的评价:平淡。作者自己坦言:“想写一册消遣散文”,(《山居闲话》)“我的这些文章,自以为是淡而无味的清水,能解渴即可”。(《后记补语》)自谦中道出真情。

  为了增加读者质感,不妨品味几段美文。这是《月》集《静》篇关于什刹海之夜的绘声绘色:

  “什刹海的静是古典幽雅的。沿着海子的石板道,旁边没有刺眼的路灯,所以尽管是初秋的夜,而未有飞虫们扑灯的罩绕与乱嗡,有时耳畔‘嗖’的一下,那是一只夜游飞虫偷偷地掠过去了。环湖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舞榭歌厅,所以没有霓虹溢彩的闪烁,也听不到人声的喧哗,更没有暴风骤雨般的‘迪斯科’的狂欢声响,空气中一切都恬淡地安静”。

  “什刹海的静是温馨馥郁的。沿着湖的岸,不仅栽有婆娑的柳,在微风中摇曳,宛若秀女的飘柔的发,但枝桠上丽鸟和蝉的鸣唱是歇着了。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花草,低栏护着,影影绰绰地玉立在那里,由于蝴蝶和蜜蜂都休息去了,所以花儿们在夜里亦显清静,可它们是什么颜色的容貌,昏暗中看不清楚了;但吐出的芳香,却一阵又一阵地直往鼻孔里钻,是清清的,是淡淡的……”

  “漫步在什刹海的静夜,脑筋儿实在是轻松的自由。你爱想什么就想什么,你不爱想什么就可以什么也不想”。

  这是在状写什刹海之夜的宁静意境,也是在状写当时当地作者的淡然心境,这难道不也是在状写着《月》集一书“平淡有奇”的基调和神韵吗?使人联想到了梁实秋、周作人、沈从文、孙犁这些大家们的散文风韵,“看似无彩却有光,状似平静却有波”,此话不错。而且热心屈尊为一个家乡无名小卒作序张目,那行动本身就是一种朴实平淡情怀的显现。

  而“平淡”是一种“至境”。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平平淡淡才是真。这些名言警句,讲的都是这个关于做文乃至做人的蕴含哲思的深刻道理。

  平淡是静穆,是平实,是返璞归真,而平淡不是世俗。平淡远离喧闹与浮燥,远离魁伟与张扬,远离心计与功利;但它又完全不同于无为与平庸,不同于归避与逃遁,当然更加不同于附丽与趋炎。

  平淡是一种常人心态,是一种高尚情操,是一种美好境界。它是一种为文的至境,也是一种为人的至境。而且后者与前者具有直接因果关系。

  一首民歌中唱道:“天上有个月亮,水中有个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中,水中的月亮在天上”。文如其人,概亦如此。作者他不是“太阳”而是“月亮”,《月》集它不是“太阳”而是“月亮”,月亮的光是柔柔的,月亮的形是有圆有缺的。对于世事人生,只有视之淡然,才能处之泰然;只有寡欲,才能清心。亦如月是日的反光那样,文是人的反光,《月》文之淡,来自于“月”人之淡,“月”《月》相映,“二泉映月”,不,是“二月映泉”,分明就“映”出个&ldquoldquo;有容”而“无欲”的大境界。我不但有幸看到了一个挂在天上的“月亮”,而且捷足先登领略了一个掉到水中的“月亮”,尝试了一出“猴子捞月亮”的乐趣。我特别还看到了一个无月之“月”,善写月色的《月》集作者同在《静》文中这样写道:“天上虽然没有月亮,但穹空却是蓝晶晶的,星光异常地灿烂,银河也愈发地清澈”。噢,作者他不愿更多地抛头露面而隐身“淡出”,着意推到读者面前的是一个“克隆”到一本叫做《月》集散文书中的纯洁灵魂。我也特别“看”到了一处无花之“花”:“它们是什么颜色的容貌,昏暗中看不清楚了;但吐出的芳香,却一阵又一阵地直往鼻孔里钻”。(见引文)噢,香是花的信使,花色可能一时隐退难见,而花香却会久远弥漫。“月”下“花”前,催人遐思:“隐退”和“淡出”,是“自然王国”的神圣法典,那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是在“隐退”“淡出”之前,就能将其 “浓妆淡抹”的“接班人”推向前台,变一瞬为永远;而将自己自觉地心平气和地溶身于台下庸常观众之列,因入俗而脱俗。“平”心而论,这实在不失为是一项人生延伸的明智选择。好像新名堂叫做“可持续发展”吧?

  这方面到底“明月几时有”?好像只有“把酒”问自己了。当然“青天”也可以动问,但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中。而且允许“人各有志”,“攀山千条路”……作者“攀山”“仰月”选择的是一条崎岖小路,他久居乡下去寻求“美好的环境”与“挚深之情境”(作者语),面对一些非议与误解,他却能够做到心如止水“均不后悔,概不去管”(作者语)。契而不舍,苦尽甘来。这容易吗?其动力来自何方?作者自诩是借光而明。在职从政,是借助于党的光辉;退休从文,又侧重借助于老百姓的光辉。“这是新时代的脉搏为我增添了新鲜血液,是那些在我的笔下的强烈地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祖国和人民的事业,并为之顽强不息奋斗的人物给予我的启迪和感悟”。(《自序》)叶落归根而能赢得花繁叶茂,这是又一种直接的因果关系了。

  有一幅“民俗画”叫做“三十亩土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作者正是因为不甘心于颐养天年“热炕头”的平淡,因而才以“一头牛”的不平淡精神,如“牛郎”奋力耕耘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平淡”心田,如“织女”精心绘织出了一幅披星戴月、满载而归、平中见奇的“晚归图”。如同他给自己书房曾经起过一串六个名号那样,我也依样画葫芦给这幅图起了名号六个:文化回归图、自然回归图、民间回归图、自我回归图、性情回归图,还有一个平淡回归图。他六我六,配成“六六大顺”。六种回归,本来互相交织浑然一体,而我自己却因多有局限,如同盲人摸象,偏颇难免,还望读者作者诸君在见谅之余不吝赐教。

  九牛一毛,吹毛求疵,我觉得作者带大感情花大气力所写的一些“涉政”类文字,就略嫌圆而不满,小有缺憾。看得出,这是他偶尔偏离“平淡”心境的产物,过于激动,就容易失之浮泛,而过于激愤,又容易失之消沉。或许这也算是一种风格,或许在社会学研究意义上大有必要,或许只有在骨鲠在喉一吐为快之后才可望进入心态平衡,但从美学角度着眼,就或多或少感觉不及妙趣天然的那些篇章好看诱人。不过毕竟九牛一毛、瑕不掩瑜。久居山乡基层的我辈,对于作者确曾有过“举头望月”,如今这样子来胡批《水浒》乱点《三国》逞能充大不自量力,不知吕老书记可接受否?

  最后借月抒情本想说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作为中秋祝愿,但我想了想,还是重复另外一位古代大诗人不乏团圆之意的那句警世之语聊作尾声吧----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作者 王文才)

 

责任编辑:韩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