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这句古诗的意境虽美,可到黄河入海口来看风景的人,难免会有失落之感。
九曲黄河奔流至此,早已失却了奔腾咆哮的气魄,只留下几条废弃的河道,一片片无垠的新淤地。蒹葭苍苍,在此失去了所谓伊人的风采,如野火一般弥漫了整个原野;在顽强如芦苇也无法生长的地方,有柽柳和海篷子稀稀拉拉地点缀在盐碱滩上;盐碱滩的尽头,是海潮退去后的大片滩涂和一道道海沟子,深褐色的淤泥绵延数十里,恍如鸿蒙之初海洋生物初登的荒蛮大陆。
说到这里,大家不禁会失望——那么你说黄河入海口还有什么可看的呢?这是每一个来到黄河口的人面对的问题。
我一路驱车,走过油井、台田、盐场和虾池,直到视野里所有的绿色都褪去,依然没有蔚蓝的大海和雪白的浪花从天边升起,没有海鸥在自由飞翔;只有咸涩的海风吹过一片片黯淡的淤积地,一条残破的渔船倒扣在水边,脚下不时踩到一片片蛤蜊和海洋甲壳生物的残骸。
天地间的一切仿佛在这里凝滞了。在这片死寂的滩涂上,大自然褪去了所有的风情,让一切有活力的东西避之不及。然而,视线里有什么在顽强地蠕动。凝神看时,原来是滩涂上的一只小海蟹,只剩了一只大钳子,仓皇地在泥地上奔跑着,追寻着逝去的潮水。海天尽头升起一支桅杆,刺破了苍茫的地平线,那是出海归来的渔船。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了在荒野上守护油井的工人,在黄河故道上开荒种地的棉农,还有那些扎着红头巾像男人一样干苦力活的妇女们。他们以一种不加修饰的原生态,昭示着生存的艰难和顽强;把根扎在贫瘠的盐碱滩上生生不息,像海蓬子一样映红秋天的黄河口。这是超越了自然之美的大美,或许他们,才是这片土地上最美的风景!
郝晓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