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没有到过太原,也滴酒不沾,更没有喝过产自太原酒厂的晋泉高粱白酒。但这产自太原酒厂的晋泉高粱白酒,却镌刻在了我生命的年轮里,那三个经年的晋泉高粱白酒瓶,也一直在我生命的血脉中踽踽而行。
那时,我家还在边陲红河。那年,我考上了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和父亲正在院子里分捡那些废纸片、可乐瓶。邮递员在门口停下单车,大声喊我的名字。父亲把手在裤子上擦擦,走过去,接了信,拆开,看了两遍,装进口袋,对我说“你考上大学了”。然后,就出门去为我借学费。
好几天的时间过去了,三亲六戚七姑八姨,能借的都借过了,最后还差1000多块钱。我眼圈一下就红了,父亲瞅瞅我:“哭什么?没出息!明天把那些可乐瓶、废纸片,一起拉去卖了吧!”
不说卖可乐瓶、废纸片,就是把一家一当全卖掉,也是凑不够这1000多块钱的。父亲下岗好几年了,母亲患严重的类风湿,走路都很艰难,全家就靠父亲拾荒来维系温饱,哪有钱供我上大学?
“孩子考上大学了吗?”第二天,我和父亲卖完废品回来,路过南湖边的“晋泉酒经销店”时,经销店的王老板一见面就对父亲问道。王老板和父亲原本就很熟。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回答说:“考是考上了,但还差着1000多块钱没着落,怕是读不成啦。”
王老板对父亲说:“这关系到孩子一生的前程,再想想法吧!”父亲回答道:“能借的都借过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再说,我的家庭环境你是知道的,这借来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给人家哩!”王老板安慰父亲说:“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人想的。”王老板说着从身上掏出200元钱递给父亲,说是补贴我上学。父亲说“无功不受禄”,死活不肯收。
和我一起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同学都启程了,但我的学费还是没能借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踏进那朝思暮想的大学校园。我的心情坏到了极顶。假如我不能够继续学业,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那天一早,王老板到我家来了,说是路过顺道进来看看。他一进院子就见到了我家屋檐下丢着的三个酒瓶,走过去,将酒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细细地看,那专注的神情毫不亚于考古学家观察恐龙化石,手里就差着一副放大镜。看了半天,站起身来,眼神里溢满了欣喜:“哟,这是第一代晋泉高粱白酒瓶啊!厂家正在筹建晋泉酒博物馆,这是作为文物收藏的,珍贵得很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顿了一下,王老板又问父亲,“500块钱一个卖不卖?”
这三个酒瓶,是父亲捡垃圾捡回来的,因为除啤酒瓶以外的酒瓶都没有人回收,所以就一直丢在檐下。现在经王老板一说,顿时身价百倍起来。这王老板是太原人,又是经销“晋泉”系列白酒的。
被随意丢在屋檐下的酒瓶,一个竟能卖到500块!父亲说,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于是,他心安理得地从王老板手里接过钱。我也终于靠着这三个晋泉高粱白酒瓶换得的钱,走进了大学的校门。我们全家人的脸上都有了久违的笑。假如没有这几个晋泉高粱白酒瓶,没有慧眼识珠的王老板,我的大学也许就会成为一个梦,成为一个远去的幻影,所以,我对晋泉高粱白酒,对有着渊博酒文化知识的王老板常怀感激。
第二年暑假,我回家时,王老板病了。我买了水果去王老板的出租屋探望,却见王老板屋里的陈设与我家一样简陋,唯一与“现代化”沾边的是一台黑白电视机。而那几个熟悉的晋泉高粱白酒瓶被随意地丢在他家的屋角。这作为“文物收藏”的酒瓶怎么还在这里?经再三询问,他儿子终于告诉我一个秘密:太原酒厂根本就没有筹建什么晋泉酒博物馆,也根本没有人收藏晋泉高粱白酒瓶,而这样的酒瓶其实是很普通的酒瓶,他家就有很多。那一刻,从未流泪的我哭了……
从此,那三个晋泉高粱白酒瓶和这个在红河经销“晋泉”系列白酒的王老板,就被收藏在了我一生的感动中,就融进了我搏动的血脉里。我想,也一定会在我的血脉中经年不息地搏动下去!
(作者通联 广东省东莞市长安镇咸西别墅街三巷4号(民安公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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